出品 | 虎嗅贸易消耗组

作者 | 周月明

编辑 | 苗正卿

题图 | 视觉中国

一场紧缩风暴，正到临在东南亚跨境电商巨头Shopee头上。

自2022年6月以来，裁人消息就萦绕在Shopee身上。先是在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墨西哥、智利等片区接连曝出裁人消息。9月19日上午，Shopee于国内召开全员大会，公布将启动团队调解并减少部门岗位。有Shopee员工透露，一些部分的裁人率高达90%。

其兴也勃焉。

仅仅一年前，Shopee照旧以高福利著名遐迩的公司：工资对标BAT、每年调薪12-20%、新人配备MacBook pro和两万元工学椅、晚七点之后有加班餐……

其时的Shopee被称为“神仙公司”，乃至有了“无Shopee，不接offer”的说法。

“第一份工作就能进入Shopee，当时以为很荣幸。”王诗刚从名校结业，打败千军万马拿到offer，斗志昂扬。

彼时的Shopee，以及其母公司冬海团体（简称Sea）同样风头无两。Sea于2017年10月在纽约证券生意业务所上市，是首个在纽交所挂牌上市的东南亚互联网公司。2021年10月，Sea的股价一度到达372美元/股，市值突破2000亿美元。Shopee将市场从8个扩张至16个，Sea则除了已有的游戏业务Garena和电贸易务Shopee之外，开始发力外卖及线上付出业务，一起高歌。

公开资料表现，2009年，李小冬在新加坡开办了Sea Limited，2010年，Sea便得到了腾讯的投资，后者持股近40%。

为了环球化扩张，2016年，Shopee进入中国，并将研发团队重心迁徙到深圳，并于深圳设立总部，全面开启中国跨境业务。由于跟腾讯发展路径相似，靠游戏发迹，并靠游戏业务的红利给其他业务输血，加上被腾讯大笔投资，以是，外界又将Sea称为“东南亚小腾讯”。

其“亡”也忽焉。

但当各人都以为他们前程一片光明之时，Sea接下来的走势却令人猝不及防。

先是印度克制了其旗下最赢利的一款游戏，导致游戏业务受损，今后，股价在走至最高点时急速下跌，停止现在，已跌去其时的80%以上。Shopee也从刚进入不久的多个市场敏捷撤回，几个月内，其接连关闭法国、印度、西班牙站点，也从拉美地区的智利、哥伦比亚、墨西哥、阿根廷退出。

刚刚在2021年8月乐成坐上新加坡首富位置的Sea首创人李小冬，也在近来福布斯刚发布的2022新加坡富豪榜中被迈瑞医疗董事长李西廷更换。

李小冬在内部备忘录中写道，投资者转向避险投资，公司难以在市场上筹集资金。Shopee相干人士也称，“因信赖自身会实现红利，Sea今后将不再融资。”

只管公司内部有信心，但对于不停未实现红利的Sea而言，都会是一个极大挑衅。

陪同着局面改变，这家曾有无数人挤破头想去的公司，也拉开了大裁人的序幕。

据媒体报道，有的步伐员拖家带狗从国内飞到新加坡，刚落地就收到了Shopee取消offer的关照，“刚下飞机，连人带狗，就地赋闲。”

刚刚以为职业生活开了个好头的王诗也在此列。“纵然拿到N+2补偿，应届生身份已没有了 ，至今还没找到符合的工作，天天焦急失眠。”王诗坦言。

她与很多人一样，都想不明确：为何一家看上去势头云云迅猛的公司会这么快急转直下呢？

扩张后遗症

“Sea高估了本身的控制力。”在电商行业凌驾20年履历的资深人士雷霖说。2021年，当很多互联网大厂早早进入过冬模式时，Sea及Shopee仍在到处扩张，则是低估了疫情后续的连锁影响，放大了本身的风险控制本领。

Shopee相干人士告诉虎嗅，2021年相对宽松的宏观经济情况，确实给了公司新市场试水的时机。

彼时很多国家为了令经济从疫情中复苏过来，不但钱币政策宽松，而且也在积极刺激投资和消耗 。在Shopee看来，这类大情况利于跨境电商的发展。

“说白了照旧忧患意识不敷。”雷霖说，此前几年公司不停处于增长状态，令其更信赖本身的判定本领，也对掌控将来的本领更为乐观。

Sea也高估了投资人的耐烦。

“资源市场给他们的时间大概没他们本身想象的那么多。”墨腾创投CEO李江玕告诉虎嗅。

此前，只管Sea并未曾实现红利，但资源市场不停非常买账。2021年10月，还曾给出372美元/股、总市值超2000亿美元的估值。

资源市场的看好也增强了Sea扩张的信心，扩张带来的新增长点，也有利于继承维持较高的估值。

但大概令Sea始料未及的，是资源的撤离会云云之快。

随着通货膨胀的加剧和加息等钱币政策的调解，投资人纷纷捂紧钱袋子，避险意识浓重，公司通过烧钱霸占市场的时间，已比盼望的要短了很多。

“Sea及Shopee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他们不得不开始后撤。“李江玕说。

部门业内人士以为，若按本来的节奏举行下去，Sea及Shopee本应该有肯定的想象空间。

有知恋人士向虎嗅透露，在撤出的部门国家，Shopee现实上已经实现了红利。

有墨西哥市场的卖家向虎嗅回想道：早先，为了让大量当地品牌参加Shopee，他们的员工会积极说服本地卖家，并提供免费的网站首页展示服务。但随着疫情之后线上购物需求开始增长，卖家与Shopee的位置渐渐发生变更，为了出如今应用步伐的首页，很多品牌乃至乐意付出几十万美元。

“有段时间本地的消耗者快被Shopee的电视广告轰炸了。“他说，一遍又一遍的舞蹈和广告词都在提示着即将到来的促销运动。

除了Shopee已在部门撤出国家实现红利之外，此次裁人的“重灾区“外卖业务和线上付出业务，也本应迎来发展的好时点。

对于线上付出业务而言 ，现在东南亚的线上付出市场并未“同一“，仍处于较为分散的状态。相较于当地化较艰巨的外洋巨头，Sea具有自然上风。加之其自己就具备电贸易务，有线上付出范畴的野心并不突兀。

但这些实验随着团体节奏被打乱，也戛然而止。

据李江玕告诉虎嗅，Sea及Shopee在这些业务上投入的精神并不低。好比在一些撤出的国家，Shopee曾派了不少在东南亚有过实战结果的管理层，深入扎根本地市场。又好比线上付出业务必要拓展大量线下或第三方商户，这些都必要大量的地推职员和补贴，Sea在东南亚各个国家，都有相应的举措。

但现现在，投入的人力物力，大多已化为淹没本钱。

“这些业务遭到缩减重要由于短期来看存在较大不确定性。”雷霖说。好比撤出的国家很多都是经济气力较差的发展中国家，纵然在这些国家已红利，但由于其抗风险本领较低，不确定性仍很高。又好比外卖和线上付出业务，固然看上去很有想象空间，但却是一项漫长和巨大的烧钱工程，短期内也想有确定性回报很难。

“现现在宏观情况变了，许多地域经济已进入抗通胀主题，新情况之下，我们只能尽快顺应和调解，聚焦资源，优化本钱和服从。”Shopee相干人士对虎嗅说。

“躺在舒服区”

在部门业内人士眼中，在对自身本领和外部支持的双重高估之下，与很多早早开始裁人的大厂差别，2021年，Shopee仍在大肆雇用，且内部体现出一派“怡然自得”之象。

认识Shopee的内部人士称，为了招揽人才，公司给现员工的内推费曾高达1.5万元一个。而且有其时的应届生告诉虎嗅，不少人在拒签offer之后，Shopee曾涨5000元拉拢他们。

别的，在互联网大厂各种内卷之中，Shopee的画风也非常差别。

有Shopee内部人士向虎嗅透露：在Shopee，研发团队可以自由立题，而且不以效果为导向，这是研发人最向往的工作方式。要知道，在一些规模更大的互联网大厂，这种模式也很难做到，完成需求还是第一要义。

“在Shopee，七点半之后放工的环境都非常之少。”知恋人士告诉虎嗅，徐徐的，Shopee也有了个新外号：“码农养老院”。

”这些活动一样平常会出现于一家公司高速增长、资金宽裕的时期。”雷霖说，“在这一阶段，建立100个项目，有1个成了就不算输的心态很常见。”

大概在外部情况稳固之时，这类鼓励试错、探索的宽松模式更利于创新结果的出现，但在下行紧缩的外部大情况下，则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间最可骇的就是头脑惯性，从求增长快速转换为保稳固，并不简朴。”雷霖说。

据某位曾拒掉Shopee offer的研发职员对虎嗅形貌，大裁人前夕，他去Shopee口试时，发现不少传说中的福利和给研发职员宽松的立题情况仍旧存在。要知道，彼时Shopee股价已然大跌超50%，新发布的财报业绩也再次亏损。因心中嘀咕，他并没有选择Shopee，几个月后，大裁人的消息就劈面而来，很多与他其时同时口试但并没拒绝的偕行，也再一次没有了着落。

被掩饰的管理题目

通过大批裁人等方式减少本钱 ，Sea在扩张的路上来了场急刹车。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在部门业内人士眼里，此前Sea与很多互联网大厂一样，寻求增长凌驾寻求服从，但一旦步调慢下来，新的挑衅也劈面而来。

“当扩张不再有成效时，很多被掩饰的题目就袒露出来。”李江玕说。好比焦点管理层留意力的分配、构造内部的和谐及稳固性，在高速增长时，都会被临时忽略，但一旦扩张受阻，这些就成了影响服从的关键。

据李江玕形貌，在Sea扩张的过程中，每每会把有相干履历的团队团体挖过来，这一招固然简朴粗暴，但也有用。不外，这种做法更实用于快速扩张的阶段，当业务求稳且紧缩时，怎样整合现有的人才资源，显得尤为紧张。

“相较于成熟的互联网大公司，Shopee的构造管理另有肯定的随意性，业绩的增长速率凌驾了构造力的成熟度。”李江玕说。

好比随着公司高速发展以及业务拓展，焦点管理层的留意力分配会愈加告急，在此过程中，受到信托的中层管理者会得到肯定决议空间，当有一两次决议乐成后，会放大本身的决议权。

据Shopee内部人士向虎嗅透露，一个小团队的风格怎样，其leader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有的leader本领能人性好，团队成员就相对好过许多，但也有leader为了冲业绩直接刷数据，对团队成员的影响很差。

“当一家公司高速增长时，放权必不可少，但难的是放权之后管理监视流程是否公道。”雷霖说，据其形貌当年阿里在高速增长时曾给小二非常大的权限，但走向稳固之后也渐渐收回决议空间。

除此之外，部门业内人士以为，此次大裁人出现的各种细节题目（好比落地新加坡offer收回）也袒露出Shopee团队履历的不敷。

“从实行层面可以看出，本次裁人团体流程有骨架，但缺乏人性化的细节处置惩罚。”李江玕称。裁人自己就相对敏感，若思量不周，很轻易对公司的荣誉以及“军心”有影响。

据知恋人士向虎嗅透露，裁人的一些细节处置惩罚得欠好，也与团队跨境有关。部门工作职员对本地流程相识不敷深入，加之跨境会增长沟通的本钱，在此过程中，不免会存在疏漏。

“管理是个放大器。”雷霖说。当踩准外部大趋势的节奏时，好的管理可放大上风，差的管理则捐躯了一些服从；而当外部情况欠好时，好的管理大概扭转不了局面，但差的管理肯定会加快死亡。

写在末了

Sea的此番大裁人，谁来负重要责任呢？

大概是大情况的锅。

Sea的CEO李小冬曾在9月15日的备忘录中写道：“已往，我们起首关注增长，偶然乃至不吝统统代价实现增长。但这不是错误的做法，由于其时环球条件已经成熟，机会也已经成熟。如今环球条件已经改变，我们也必须顺应。”

Shopee相干人士在与虎嗅沟通时，也并不以为此前的扩张过于激进。“Shopee各个站点不停秉持着审慎试水状态，试新市场或撤出，是不停考量情况和市场变革做出的判定。此番调解，也是由于感受到了水温的变革。”

大概是员工的锅。

“Sea股价大跌之后，很多人仍只看到高福利前来应聘，却未意识到大概存在的风险。”曾拒绝Shopee offer的行业人士说。

大概是公司的锅。

“公司对局面判定错误，过于自大，导致大起大落，应负重要责任。”某Shopee内部人士对虎嗅说。

无论锅在哪一方，到场此中的全部人都付出了代价，公司付出大量补偿、因裁人变乱闹得沸沸扬扬名声受损，而被裁的员工则必要在“隆冬”时重新寻觅一份工作 ，很多人像王诗一样焦急失眠。

而对于留下来的员工来说，现现在的Shopee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神仙”了。

有Shopee内部人士告诉虎嗅，Shopee的团体氛围越来越“卷”：公司正全面向字节跳动和阿里看齐，必要绩效稽核的事项越来越多，一年5次绩效打分，各团队都要写双周报、月报、360环评。

“从前许多人在七点放工毫无压力，现现在也酿成七点半前走就像’犯罪‘了。”他说道。

大概对于Sea及Shopee来说，裁人之后，才是更大挑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