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3年5月3日,美国华盛顿特区,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右)在五角大楼与菲律宾总统马科斯举行双边会谈时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图 美国当地时间5月3日,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继续他的访美行程,与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会面。与美国总统拜登表态类似,奥斯汀称美国对菲律宾的国防有着“坚定承诺”,并在公开表态中将菲美同盟下的《共同防御条约》与南海局势联系在一起。 据菲律宾媒体《拉普勒》5月4日报道,3日,马科斯与包括菲律宾政府内阁成员、菲商界领袖、圈中好友在内的访问代表团前往五角大楼访问。奥斯汀在开幕致辞中说:“我们的《共同防御条约》适用于包括南海在内的太平洋地区,应对任何地方对我们的武装部队、海岸警卫队船只、公共船只或飞机的武装攻击。总统先生,因此请别搞错了,在南海或者域内的其他地方,我们都永远支持你。”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日,美国华盛顿特区,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和丈夫道格·埃姆霍夫迎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和他的妻子丽莎·马科斯,在海军天文台副总统官邸参加早餐会议。视觉中国 图 据《环球时报》5月4日报道,拜登1日在与到访的小马科斯会谈中就表态称,美国对菲律宾的协防承诺将覆盖到南海地区。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4日表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是美国与菲律宾的双边条约,中方坚决反对任何国家以双边条约为借口,插手南海问题,损害中方领土主权和海洋权益。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周边外交室主任周士新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如果中菲出现安全信任赤字,必然会影响双方在更广泛领域,比如经济和其他领域的合作。 美菲互动“过分密切”? 马科斯此次对美访问是菲律宾国家领导人十多年来首次访问白宫。小马科斯在访问前强调,菲律宾与其唯一的条约盟友——美国——亲近是“很自然的事情”,菲律宾周遭地区是“世界上地缘政治局势最复杂的地区”。 当地时间2023年5月4日,美国华盛顿特区,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美国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图 据“美国之音”(VOA)5月3日报道,小马科斯与拜登于5月1日会晤后发表联合声明说,菲、美已同意分别与日本和澳大利亚建立三方合作框架。今年2月,菲律宾驻美国大使何塞·罗穆亚尔德斯(Jose Manuel Romualdez)曾表示,菲美两国正在协商,可能会让澳大利亚和日本加入南海联合巡逻。这意味着美国在亚太地区以安全为名组建的三边或多边机制越来越多:美日印澳“四边机制”、美日韩安全会议、美日菲三边机制、美菲澳三边机制…… 令人担忧的是,美国和菲律宾最近一段时间内就安全议题展开的往来非常密切,甚至有些超出寻常。今年3月,小马科斯表示,根据菲美《强化防务合作协议》,菲律宾额外开放4个军事基地供美军使用。这4个新的军事基地将位于菲律宾的不同地区,包括面向南海的一个省份。彭博社报道指出,《强化防务合作协议》让美国在菲律宾能进入的军事基地总数从5个增加到9个。协议还允许美国对其部队进行长期轮换,并在新增基地建造新的设施。 值得注意的是,菲律宾向美国提供使用的军事基地中有3座位于菲北部,距离台湾岛仅约500公里。新加坡《联合早报》分析称,对美国而言,菲律宾是一个潜在的部署火箭、导弹和火炮系统的地点,用以介入台海局势。 对此,4月14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在第八届中菲马尼拉论坛上表示,菲律宾根据菲美《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向美国新增开放紧邻台海的军事基地,是给当前的紧张局势“火上浇油”。 菲律宾自身的焦虑? 在加强与美国军事合作的同时,小马科斯政府仍在释出对华友好和平衡的信息。据彭博社5月4日报道,马科斯当日表示,如果未来在台海发生军事冲突,美国不能利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对中国采取“进攻行动”。 当地时间2023年5月4日,美国阿灵顿,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美国陆军少将Allan Pepin的陪同下,参加了阿灵顿国家公墓无名战士墓的敬献花圈仪式。视觉中国 图 马科斯还说,拜登政府从未提出,根据扩大的美菲防务合作协议提供的军事基地可能成为“针对任何国家的任何进攻行动的集结地”。“我向他(拜登)明确表示,不,这些军事基地不会用来攻击任何人,包括中国在内的任何国家。” 马科斯称,菲律宾的外交政策是基于和平的,不希望“挑衅”中国;菲律宾仍在努力加强菲方和中方的直接联系,以确保海上争端不会升级。 周士新向澎湃新闻表示,小马科斯政府近期的一些外交政策举动是想向民众显示其维护菲律宾国家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的强硬态度和坚定决心。据彭博社报道,菲律宾政府和民间有着“中方在南海越来越强硬”的印象,媒体常常炒作“菲方船只遭拦截和跟踪”等话题。小马科斯今年1月访华时,也对这些问题表达了关切。 据菲媒《马尼拉时报》5月3日报道,小马科斯在与美方领导人会面时称,美国的援助对解决亚太地区的分歧和紧张局势“非常重要”,在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和发展”上发挥了作用。 “(现任政府的)亲美政策主要是考虑到菲美两国的特殊关系:菲律宾是美国的前殖民地,菲美有近百年的比较亲密的关系,菲律宾还是美国在亚洲地区的军事盟友。”暨南大学副教授、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副院长代帆向澎湃新闻分析说,“菲律宾军事实力比较弱小,(从他们自身的理性角度来看,)在应对南海问题方面会有一种不安全感。” 代帆曾分析说,对菲律宾政治而言,亲美与维持菲美同盟是主流,对美国干涉保持警惕的前总统杜特尔特反而是少数,因此现任小马科斯政府很可能会对杜特尔特的外交政策做出调整。如今来看,“这个调整的幅度确实比我们预期的要大太多了,菲律宾加强与美国的关系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 在访问美国前,小马科斯再次发声说,他不希望菲律宾夹在大国之间,也不允许菲律宾被用作任何军事行动的中转站。这让他显得有些自相矛盾:既要美国加大对菲律宾乃至整个区域的投入,又不希望自身被绑上大国军事政治的战车。 似乎是为了刻意展现菲律宾外交政策的平衡性,小马科斯选择在邀请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秦刚访问菲律宾的4月22日当天同步宣布自己将于5月1日访问美国的消息。此次访问还恰逢菲律宾与美国举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联合军演。 周士新向澎湃新闻分析称,小马科斯政府寻求的不是一种平衡政策,至少在安全上是不平衡的。“如果是平衡的话,他应也与中国发展紧密的安全合作关系,即使达不到军事同盟的水平。” 周士新表示,在安全上,小马科斯似乎已经主动或被动地与美国的“印太”战略捆绑在一起了。“然而,他的意愿能有多强,持续多长时间,美菲安全合作究竟能走多远仍待观察。这取决于多种影响因素,中菲都需要对切实建设全面战略合作关系做出应有的努力。” 就菲律宾的历史来看,菲律宾在与美国的往来中能多大程度保持自身的独立,令人怀疑。上个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美国政府曾出于“反共”的地缘政治目的长期支持小马科斯的父亲、“铁腕强人”老马科斯领导的菲律宾政府,后又出于“自由民主”的价值观支持“人民力量革命”后的菲律宾政权,并对马科斯父子的“人权纪录”展开批判。此前,小马科斯被一家美国法庭判有藐视法庭罪,这一度让他能否安全入境美国成为外交难题。 当地时间2023年5月4日,美国华盛顿特区,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美国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图 “菲律宾确实希望能够在中美之间维持一个平衡的状态,但是它作为一个小体量国家,在中美竞争当中,能否维持战略自主性,其实是值得怀疑的。”代帆对澎湃新闻表示。 美国南加州大学的菲律宾作家、历史学家阿德里安·德莱昂对《纽约时报》表示,菲律宾人看到小马科斯和拜登的会面会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就在不到50年前,老马科斯遭到包括拜登本人在内的许多美国政府要人的公开谴责。而现在,拜登向他儿子示好。” 德莱昂说:“这不只是在忘记历史,这是在主动切除。”这种速度让他感到特别不安。 安全赤字会否破坏信任? 在代帆看来,小马科斯政府尽管有显著的亲美色彩,但与之前的阿基诺三世政府还是有所不同,现任菲律宾政府还是希望在经济和政治方面维持中国的友好合作。 应对菲方的一系列举动,我驻菲大使黄溪连曾多次表态,希望中菲双方在南海问题上的有关分歧应由直接当事方在相互尊重基础上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强调任何挑衅行为或域外势力介入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使局势复杂化,使问题更加难以解决,并危及地区和平与安全。 黄溪连的声音在菲律宾舆论场引起了一些讨论。还有菲媒关注到,小马科斯启程访美前与黄溪连大使有多次会面:秦刚访问菲律宾期间,小马科斯与黄大使有简短的交谈,互动较为融洽;有消息人士称,在临近访问美国之前,小马科斯夫妇与黄大使在酒店内共进晚餐;4月29日,小马科斯在赴美前夕邀请黄溪连大使和正在马尼拉参加男篮世界杯抽签仪式的中国篮协主席姚明一起出席总统府马拉坎南宫举办的篮球慈善活动。这些会面的发生前后仅仅相隔约一周时间。 周士新表示,这些外交互动显示出,小马科斯也意识到了中方的担忧,或者说中方试图让小马科斯认识到自己的担忧。“然而,即使如此,小马科斯在访美期间,屡屡就南海和台海问题表态,寻求美国撑腰支持,表明其在安全上拉美制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当地时间2023年5月3日,美国华盛顿特区五角大楼,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陆军上校David Rowland的陪同下检阅部队。视觉中国 图 代帆也表示,小马科斯在行前与中国外长与黄大使都有一些沟通,意味着目前菲律宾政府还是希望在政治和经济层面能够维持中国的关系,但是菲美在安全和军事层面合作的密切,可能会对中菲的经济和政治合作可能会构成一定的制约。 代帆对澎湃新闻分析说,菲美军事关系走近,让菲律宾可能成为美国在台海、南海布局的一个关键节点,这肯定会让未来的中菲关系蒙上阴影。“但就现阶段来看,菲律宾还是希望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维持与中国的关系。短期之内,双方的经济关系和其他领域的合作还会继续向前推进。” “但是,一旦南海、台海等安全领域问题发酵,中菲目前的政治和经济合作态势能否得到保证?我们无法预判。除此之外,中菲共同开发的外部环境可能会变得更不友好,这不利于中菲展开有关共同开发的谈判和讨论。”代帆说。周士新也认为,如果中菲出现安全信任赤字,必然会影响双方在更广泛领域,比如经济和其他领域的合作。 中国南海研究院创始院长吴士存此前撰文指出,回顾过去10年,中菲关系跌宕起伏。2016年下半年以来,两国关系重回正轨。但要保持未来中菲关系平稳发展,仍面临两大干扰因素,一是南海问题,二是中菲关系中的“美国因素”。现在,美国已将扩大中菲南海分歧、制造中菲“南海嫌隙”作为其南海政策一部分。 吴士存认为,为了防止“美国因素”和“南海因素”干扰,中菲两国除应采取措施避免分歧扩大和争端升级、管控可能出现的危机之外,还应继续深化在农业、基建、能源、人文四大重点领域合作,以确保中菲关系在不倒退的前提下行稳致远。 |